同名之人

    當親愛的愛上你那附庸風雅的高貴氣息，兩副軀體因緣際會在一起，也會因此而結束關係。

書評

    我必須說，我不甚喜歡這本作品，因為它花了我整整三天才不厭其煩地閱讀完畢。其原因在於，這只不過是本鑲嵌法國文學書衣的狗血兼半自傳的戀情記述。大概是閱覽過多龐大架構的世界觀與歷史背景小說，對於這種純愛情故事，愈來愈不能吸引我。儘管作者用特別的法式手法描寫，諸如「哎啊，親愛的......請給我一打的悲傷吧，好讓我減掉一公斤體重！」(P.86)，這種直接閱讀原文無異狀、翻譯過來後卻只有懂法文者才能理解的奇異文字，仍無法吸引我花一整個下午讀完。唯一能拿出來探討的，只有兩人最後的對話。一開始令人匪夷所思，而後恍然大悟，再感荒謬諷刺。

    柯蕾特是法國二十世紀初期的女作家，於1920年寫作《謝利》而聞名，還改編成舞台劇，由本人親自演出。2009年，《謝利》又改編為電影《真愛初體驗》，由蜜雪兒費佛主演。書中內容十分單調，一位退休的巴黎交際花與美麗少男長達六年的曖昧情愫。僅只如此，毫無其他背景穿插，閱讀久後便會發現其樸素乏味。由於柯蕾特本人年輕時也與繼子有染，在當時地巴黎社交圈引起廣泛話題，故傳記家認為此為其半傳記作品。

    女主角莉亞(Léa) 和男主角謝利(Chéri) 是忘年情人，前者年近半百、後者廿歲有餘，兩者都是相貌姣好之人。莉亞(Léa) 其實應譯為「蕾亞」，因為法文發音是「蕾」，而非「莉」。而謝利(Chéri) 在法文中也有「寶貝、親愛的、珍愛的、心愛之人」之意，故也有書翻譯為「寶貝」。謝利是莉亞退休前的交際花友人---佩魯夫人的兒子，兩人亦敵亦友，因為謝利而繼續維持這一份勉強矛盾的關係。佩魯夫子的大嗓門、重複語句、大驚小怪、愛嚼是非以及尖酸刻薄的個性，與外表看似高貴優雅、溫柔婉約、謙虛聰慧、善於辯論又圓融處世的莉亞是極其諷刺的對比。前者中年發胖又粗俗、後者依然保持難以置信的美麗外貌，也難怪維納斯的少年雕像會選擇美麗動人的後者作為親近的依靠。不過，這一尊完美雕像只限於其外表，華而不實。被兩位交際花又寵又愛的寶貝男孩，個性驕縱、天真幼稚、捉摸不定、好吃懶做又陰晴不定，除了完美無瑕的臉龐與身軀，其餘一無是處。這是吸引莉亞將這「寶貝」摟在身旁的原因之二，而原因之一，就是她欲在其身上找回已逝的青春。而「寶貝」極其享受並依賴著「完美女神」的呵護、成熟、美麗和高貴，成日無所事事，除了待在她身邊。

    兩人長達六年的關係在謝利結婚後暫時停歇，驕傲又高貴的莉亞不願低聲下氣，忽略心裡不捨與苦痛，豪不在意地放話讓寶貝離她而去。而寶貝也是，原以為這場母親安排的婚姻壓根不會對彼此關係有所影響。在莉亞一聲不響地離去後，謝利陷入一長段的陰鬱時期。四處尋找昔日身影、酗酒抽菸、不停對男僕又辱罵又稱讚莉亞的美與壞。而逃到法國南部鄉下的莉亞亦是。寧缺勿濫，就是讓自己過得好一點，也不願將這一副保持不易的身軀隨意讓中年上校接手。因為她從來沒接受過老男人的溫存，一直以來，都是年輕男孩帶給她無盡的歡愉和活力。

    之後，回到家的莉亞終於和朝思暮想的謝利相遇。彼此都對這份感情心知肚明，過於激動又興奮的莉亞表面仍然故作鎮定，心中的紊亂卻讓她失了這一棋。她提議與謝利遠走高飛，兩人一起度過餘生。這般的委婉與低求，在謝利眼中卻顯出異樣色彩。

『你回來了。這是我們的命運。你願意信任我嗎？由我負責照料你。...當我想到不曾給過你的一切，不曾告訴過你的一切......當我想到曾經以為你和其他人一樣是微不足道的過客，只是比他們稍微寶貴一些......我多麼傻啊，沒能理解到你是我的摯愛，我的愛情，一生只有一次的愛情......』

『奴奴，跟你在一起，我很可能長達半世紀都是十二歲。....我親愛的奴奴，我偉大的奴奴，我不只是抱怨，我是控訴你。』

    奴奴是謝利對莉亞的暱稱。

『那麼，你現在要抱怨我了？你剛剛為什麼控訴我？』

『我錯了。你，你曾是我的......』

『你曾是！小傢伙，這是說悼詞的用法！......即使是你的妻子，當你樂於回家時，也不見得每次都能在家裡見到她！小傢伙，沒有人知道一個女人怎麼傾心一個人，更不會知道她的好感如何消失......』

『不！我不准你，你聽見了嗎？我不准你毀掉我的奴奴！』

『甚麼......甚麼......』

『對！這是奴奴該說的話嗎？這是她的作風嗎？現在是佩魯夫人作風的卑鄙辱罵嗎？這樣的話從奴奴你，從你的口裡，你的口裡說出來......我呢，我知道奴奴該怎麼說話！我知道她該想甚麼！我有時間好好教導你。我沒忘記那一天，就在我取那個女孩之前不久，你對我說：「至少要對她好......試著別讓她痛苦......我感覺像是把母鹿送給獵犬一樣......」就是這些話！』

『謝利，你走......』

『而這一夜，你的頭一個憂慮，不正是問我在那邊有沒有使壞吧？我的奴奴，我認識的你是高貴的，當我們一開始在一起時，我愛的是你的高貴。如果我們得結束關係，你要因此變得和其他女人沒有兩樣嗎？』

『你真嚴厲，真嚴厲......你為什麼要回來......我本來那樣平靜，那樣孤單，那樣習慣於......』

『我沒有！我會回來是因為......因為......因為我再也不能沒有你，我不需要找別的東西。...你可以感到自豪。你特別可以自豪的是，過去三個月來，你讓我過的日子......過的日子.....』

『你說了這一些，這是你對我的想法嗎？告訴我，我在你眼裡是這麼美麗？這麼善良嗎？....而你愛的我嗎？親愛的謝利，我謝謝你...你說最高貴嗎？......可憐的小傢伙.....如果我曾經是最高貴的女人，我應該將你培養成真正的男人，而不是只想著你的肉體享樂或是我的肉體享樂。』

『還是......太遲了，太遲了......』

 (P.210-228)

後記

     對萬人迷的謝利，女人要多少有多少，他根本不需追求，走在路上就有一堆欣賞的眼光追隨著他，甚至想要包養他。而唯一攫住這頭自負的尊爵公鹿，就是莉亞那那裝腔作勢的高貴與欲擒故縱。以往的謝利之所以如此沉醉於這老女人的溫存，就是因為他不曾被這麼對待。他擁有一點被虐情節，別人愈不甩他，愈能引起他的興趣、與性趣。然而，這卻是老女人面對他時才會裝出來的模樣，這壓根不是真正的她，也多虧她能夠撐了六年。現在，一個小小的分離測驗讓她露了餡。而幼稚愚蠢的謝利壓根不懂何謂愛情，年僅二十歲的他，要的只是新鮮與異樣對待。如今，莉亞親自毀了這一切，變成了謝利眼中普通的女人，那些在大街上隨便一撈就上手的平凡姑娘。老把愛啊、情啊、命運啊、回憶啊掛在嘴邊，抱在胸前撫愛；這類女子對於至高無上的愛情觀念僅止於此，再無高尚、缺乏創意。

    我或許能夠理解謝利的心情，我想，對於那些不缺愛情的人來說，能夠更理解這副不平凡的扭曲心態。沒錯，平凡的戀愛他們不要。他們不屑庸俗的人們，他們可望來點不一樣的，與之相處時能夠提升到另一境界的，那才是高雅。書頁最後一行，第兩百二十八頁：「謝利重新舉步往外走，打開黃銅大門走出。...莉亞放開窗簾。不過那瞬間，她還來得及看見謝利抬頭望向春天的天空和滿樹繁花的栗樹，而他一邊走，一邊挺起胸膛深深吸了口氣，就像一名成功越獄的逃犯。」謝利終於脫離這位老女人長達六年的溫柔統治，而莉亞也終於離開這位幼稚青年長達六年的盲目控制。若說彼此是真愛，時間長短從來不是測量的依據。若說彼此從來就不屬於彼此，那麼再長的時間，也磨合不了這一份用心的勉強。唯一留下的，只有粉色蕾絲床套裡的殘餘香味。

書名：《謝利》Cheri 

分類：法國翻譯文學

作者：西多妮．加布里葉．柯蕾特

譯者：張穎綺

頁數：240頁

定價：280元新台幣

出版社：麥田出版

封面：如白瓷般的藝術品，好吃懶作的罕見美少年，謝利臉孔。